每次煮灰菜她都想起怀谷三小那年,她爹郑二愣不给她分一颗粮食,她甚没吃过,灰菜沙蓬,天苣菜瓣儿英都是好的。天苣菜喂猪最上膘,可她舍不得,每年挖那点天苣菜还不够她冬天腌着吃的,晒干了的做老汉背行李,儿子谷三小最爱吃了。老汉背行李是她和婆婆,就是谷大愣的娘学的,那是她们老家经常吃的饭,逃难到卫家营子后教会了营子里的女人们做。其实特别的简单,把晒干了的天苣菜在开水锅里炸几个滚,捞出来攥净水,拿刀切碎,再把山药切成指甲大小的丁,和到一起均匀地撒到擀成饼的莜面上,然后从一头向一头卷。卷成圆筒后拿刀切成段,放笼屉里蒸熟就可以吃了,出锅的时候天苣菜那股菜味扑鼻扑鼻的。
郑三花瞅着瞅着,院子里除了那头猪又多了一个人的影子,那个影子是她的儿子谷三小。郑三花纳闷,都准备暖炕睡觉了,儿子来做甚。谷三小推门刚进家,娘就问他,“三小,吃饭没有?”“没吃。”他一边关门一边说。等他回过头的时候,他娘已经从炕上出溜到地上了,“锅里饭还热着呢。”
无论谷三小来不来,每次郑三花吃完饭都会把剩下的饭放锅里,填一瓢水,穿一把柴,好象儿子没吃饭随时会来似的。见儿子闷闷地吃饭也不说话,郑三花就问:“咋了?”她太了解她的儿子谷三小了,虽然平时少言寡语的,可和她话却很多,没事的时候娘儿俩总有说不完的话,而且谷三小也乐意听她罗嗦,东家长西家短的,虽然她一个老太太,却耳不聋眼不花,井棚上人们议论甚她都能收留到耳朵里,所以每次儿子谷三小来都会把听到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说给儿子听。而且每次只要儿子来,都会给她讲在做甚,比如开犁了,儿子就会一边吃饭一边说:“娘,开犁了。”比如割地了,他就会说:“娘开镰了。”总之有甚说甚,就连老婆李桂莲每次害喜他都和她说:“娘,桂莲害喜了。”后来就变成了,“娘,桂莲又害喜了。”
所以谷三小光吃饭不说话,郑三花就觉得不对劲。有些话谷三小很少和娘说,比如卫荞麦带着孩子们回围子了,比如他经常夜里去围子给卫荞麦送粮食。他觉得没甚好说的,娘那么恨卫大毛,所以也一定恨他的闺女卫荞麦。再说如果他说去给卫荞麦送粮食,娘一定会骂她败家的,所以他就更不想把因为卫荞麦打老婆李桂莲的事说给娘听。可娘一再的追问他,他只好哄她说:”不咋。”“是不是和你女人打架了?”娘不死心。谷三小没说打也没说不打,只是闷声闷气地道:“该打。”娘急了,“孩子都那么大了,打架让人们笑话。”娘说完又问他为甚,他就把在庄稼地里卫荞麦和老婆李桂莲打架的事给娘讲了。娘火了,“你一个大男人还能让老婆吃了亏,她一个土匪的老婆你怕她甚。”
显然娘有些生他的气,在娘的心里,他就应该帮着老婆把卫荞麦打一顿,或者起码不能让卫荞麦欺负了老婆李桂莲,可老婆不听他的话,抓着卫荞麦的头发不撒,他要是不踹她那一脚,恐怕现在抓着都没撒。他觉得有些忿忿不平,你挖你的,人家挖人家的,你凭甚不让人家挖。可他娘却不这样认为,他娘把嘴一撇和老婆李桂莲一个口气,“咱家的地凭甚让她挖。”“咱家的地从那里来的?”“政府分给咱的。”他娘理直气壮地道。
和娘说不清楚,她是和卫大毛有仇,可他和卫荞麦又没仇。可没想到娘叹息一声道:“三小,娘知道你喜欢荞麦,可荞麦跟你好的时候早不是黄花大闺女了。”谷三小愣怔了一下,“娘,你咋知道的?”“你爹说的,没见红。”
谷三小就想起了他和卫荞麦在饲养房里的第一次,卫荞麦和他的衣裳都湿透了,俩人就着雨在撒野大滩里搬蘑菇。回到饲养房,卫荞麦非要在炕上炕衣裳,爹就躲了出去,然后卫荞麦就把衣裳都脱了,还催促他脱,最后他也脱了,之后他就像葛丁欺负母羊那样把卫荞麦欺负了。那时他不懂女人的第一次是要见红的,所以他不知道卫荞麦已经不是第一次了。他爹回来后俩人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了,可他爹一眼就看出卫荞麦已经不是黄花大闺女了,所以和他娘坚决反对他和卫荞麦在一起,才给他说了改芹,可惜改芹让土匪六氓牛抢走了,生不见人死不见尸,害的改芹娘疯疯癫癫的。
他娘还在提醒他,“你以为荞麦咋丢的,她自个把自个弄丢的,那么高的围子墙土匪咋翻。”可谷三小还是不相信卫荞麦是自个把自个弄丢的,因为在砸围子的时候,她还在砸围子根基的壕堑里抱着和他好。谷三小情愿相信卫荞麦是被土匪抢走的,也不愿意相信卫荞麦是自个把自个弄丢的,心甘情愿跟着土匪六氓牛跑的。所以他就对娘说:“娘,你甭说了。”娘啧啧地道:“你给老娘好好过日子,少打那不要脸的卫荞麦的主意。”娘和他急了。
谷三小分辩道:“我没有。”“没有你咋打老婆,咋不打卫荞麦?”谷三小哭笑不得地道:“我凭甚打人家卫荞麦?”“那你凭甚打人家李桂莲。”“他上吊,拉都拉不住。”
娘俩正说着,娘的窗户被人砸了,“咣当”一声飞进一块石头,如果娘在炕上非砸坏不可。谷三小喊着就奔出了院,“透你娘的,谁!?”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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